胡铁铮 一行雁字写初秋

　　古人把读书赏画，称作卧游。袁枚《随园诗话》亦云：“画家有读画之说，余谓画无可读者，读其诗也。”何谓读画？画因何可读？读画之诗意，读画之诗境，读画之妙构，读画之闲情也！故一幅好画，当画中有话，画中有诗。方可读之不厌，读之不尽。诗意缭绕，回味无穷。青山不墨千秋画，流水无弦万古琴。我们读画，实际上是在画里寻诗，一幅好画。画面里一定要诗意，画家一定要有诗心。

　　山远水阔，诗心怡然。苏轼赞王维诗：“谓摩诘之诗，诗中有画，画中有诗。”王维是一位诗人，更是一位画家，他的诗里有画意，有画境。诗也，画也，画也，诗也！诗画交融，诗画浑然。妙趣逸生也！胡铁铮就是这样一位画家。他用饱蘸诗意的笔墨，点染云烟，挥洒性情。纵情山水，徜徉诗心。他的几首题画诗：一、落笔如风惊懦夫，雁峰倒挂片云孤。胸中十万真山水，画本得来总觉无。二、踏遍千山不自夸，兴来写画夕阳斜。昨夜狂风催雷雨，万壑飞流落我家。三、霜染枫林红满山，岭云烟树自悠闲。我身愿作长流水，日夜穿行万壑间。

　　在中国山水画里，诗和画总是相互交融，密不可分的。所以，我们欣赏一位画家的画作之前，最好先读一下画家的诗，尤其读一下题画诗，因为，诗在画家心中，是一幅画的眼睛，更是一幅画的精神和灵魂。

　　胡铁铮的诗，随心随兴、发乎性情、不事雕琢。就像他的人一样，自然天真、谦冲自牧、随性洒脱、旷朗无尘。像这样的题画诗，在胡铁铮的山水画里，如平地涌泉，俯拾皆是。

　　中国山水画，最能表现中国的艺术哲学，或者说是精神内涵。当代山水画家，流派纷呈，风格迥异。大千之奇雄豪阔，宾虹之幽深高古，抱石之洒脱奔放，可染之敦穆澹静。可谓自有家法，各具面目。故画山水者，贵能借古开今，不拘古法，不畏前贤，不用古法所彰。无论是叠山磊石，还是点燃云烟。均需胸有丘壑，心有山水。笔墨从灵性出之，乃终成自己面目。

　　我们来看一下胡铁铮的画，读一下他笔下阔山大石，诗意山水。其山水作品“一行雁字写初秋”，和“四壁岩花开太古”，均取潘天寿雁荡对联：“四壁岩花开太古，一行雁字写初秋”之联意。作品为六尺整张竖式。在构图上，“一行雁字写初秋”采取右开式。抑左而让右，左轻右重，左虚右实。一抑一让、一巧一拙。一虚一实，让整个画面越显苍茫灵动，意境旷远。整幅作品，大开大合，动静相宜。右以厚重笔墨写雄浑阔山石，左上则大片留白。一片大空，让人思绪万千，是秋思，更是与天地精神相往来。是雁荡，更是诗人的想象空间。一座奇峰，两位贤者，云淡天高，一行雁字，秋叶斑斓，是秋意，更是诗意。在他的笔下，雁荡山成了一座诗意之山。烂漫的山花，奇崛的山石，山道的行者，都成了活动的风景，让人诗情连绵，流连忘返……

　　中国画注重以形这神，妙在似与非之间。战国荀子在《天论》中就说：“形具而神生”。应以意、气、韵、神、致为主。明代的卓吾子亦有诗云：“画不徒写形，正雁形神在。诗不在花外，正写画中态。”说的都是画理。黄宾虹先生说“画有三：一、绝似物象者，此欺世盗名之画；二、绝不似物象者，往往托名写意，亦欺世盗名之画，三、惟绝似又绝不似于物象者，此真画也！”

　　“月是故乡明”和“灵岩峰静”两幅作品，写的都是雁荡夜色，都是典型的南山北态，南方人的画里，却读出了北方人的豪情。夜色朦胧中，山峦逶迤起伏，一轮皓月当空，千峰万壑，大山阔石，岩崖曾嵘，静寂无语中，一种浑厚之气迎面来，胸中十万真山水，万千峰峦到目前！这两幅作品，与其说是画雁荡，不如说是写雁荡，画者就是一位客居他乡的诗人，用手中的画笔，向故乡、向家山，诉说着不尽的乡情，无穷的情思。

　　读胡铁铮的山水画，我读到了他画里的诗心，也看到了他画里的初心。（作者系书法教育工作者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