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人画弘历朝服像轴　故宫博物院藏

乾隆皇帝，一位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，一位历史上最长寿的皇帝，一位前期文治武功、后期好大喜功的皇帝，一位酷爱诗文、书画、收藏的皇帝，一位自号“十全老人”自我感觉良好的皇帝。

乾隆是个文艺皇帝

乾隆25岁登基，在位60年，逊位后当了几年太上皇，仍居住在养心殿掌控朝政。在爷爷康熙、父亲雍正的铺垫下，开创了康雍乾盛世。文治武功方面，平定边疆打了十次战役，号称“十全武功”；文化上编纂有《四库全书》，搜刮了大量书画，编有《秘殿珠林》《石渠宝笈》。《清史稿·高宗本纪》评其：“揆文奋武，于斯为盛。自三代以后，未尝有也。”但大兴“文字狱”，六下江南奢靡挥霍，后期吏治腐败，晚年闭关锁国，也为清朝盛极而衰走下坡路埋下了伏笔。在理政之余，乾隆对诗文书画也十分痴迷。

客观讲，乾隆帝还是兴趣广泛、有点小才的，用今天的话讲就是非常有“文艺范儿”，算个文艺皇帝。乾隆酷爱作诗，一生作诗高达四万多首，这个数字在古今诗人中绝对算高产了，仅比《全唐诗》2200名诗人的总量四万八千首少一点，但遗憾的是民间流传的却一首没有。乾隆帝也超级喜欢书法绘画，但在历代皇帝中却算不上个有品位的书法家，与唐太宗李世民的行书、宋徽宗赵佶瘦金书相比，那更是小巫见大巫，班门弄斧。就是跟自己的爷爷康熙帝的传统书法功力比，也是自惭形秽。乾隆帝虽然一生喜爱书画，甚至说酷爱书画，但终因天分有限，成就不高，他的书法还可看，但绘画就十分蹩脚了。

乾隆的书法，效法二王一脉，对元代赵孟頫用功较多，主要是行书，但过于圆熟，力度与气势都不够，同康熙帝对米芾、董其昌的精研远无法相比。自古学赵孟頫书法的，很少有学到精华的，大多学习了赵孟頫的软，而没有学到他的硬。乾隆帝也热衷赵孟頫，看样子是下了点功夫的，从他的行书里可以很明显看到赵孟頫《二赞二诗卷》的影子，但赵孟頫此卷洒脱秀丽的风神却没有学到，只学到了一点技法上的皮毛而已。乾隆自称：“每作书先量度、笺幅、行款，排次起草，以备涉笔时，旁按比拟规格，此懋勤殿供奉例程也。”写个书法，要由词臣打好草稿，这也太累了吧？难怪书法写出来僵硬的像算盘珠。

从乾隆的绘画看，不管是临仿作品，还是自己创作的，都水平不高，对绘画的领悟较低。如首都博物馆藏的《仿元人十八公图》，用笔拘谨，造型呆板，看着完全不入流。乾隆非常喜欢赵孟頫的书画，多有临摹，他临过一卷《红衣罗汉》，粗看有几分像，但既没有赵孟頫“书画本来同”的用笔，更缺乏赵孟頫提倡的“古意”。乾隆虽然长寿，但看样子大部分时间并没有用来学画，或者没有拜一个好的老师，表现在他的绘画上，就是用笔死，更不善用墨，跟宋徽宗赵佶的天分那真是没法比，天壤之别。中国历史上有两位擅绘画的皇帝，一位是北宋的宋徽宗，另一位明宣宗朱瞻基，与他们相比，乾隆的画就是小儿科。

“到此一游”题跋控

乾隆帝是个十足的“题跋控”，有点像现在的手机控，碰见好的古代书画，非题不可，或题或跋，有的甚至一题再题，完全不顾及是否影响书画作品的构图，许多题跋对名迹造成了伤害。这种占有欲的泛滥，简直是对古代书画名品的一种亵渎。北宋王希孟的青绿山水杰作《千里江山图》，乾隆不管三七二十一，在天空的位置一顿乱题，颇有点“佛头着粪”的感觉。赵孟頫的《浴马图》，乾隆也不放过，在画的中间空白处题上一大段，破坏了画的构图。赵孟頫的山水画《水村图卷》，本来是表现江南的一幅山水画，乾隆愣是在画中一题再题，还盖了一大堆无关的私人破图章，好好的一幅画，就这样被糟蹋了。

乾隆的这种遍地“到此一游”的鉴题方式令人很不解，实在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。卖弄、占有、痴迷、寄情？反正很疯狂。康熙也喜欢书画，特别是书法，一生推崇董其昌，但他很少在宫藏的古代书画上题签，题诗、鉴藏印都很少，只偶尔给同时代的画家绘画题诗。雍正也是如此，从不在古代书画上题跋题诗。只有到了乾隆，这种空前的占有欲才喷薄而发。他不仅自己亲自在古代书画上题咏，还命词臣参与题写，往好处说是附庸风雅，其实是装腔作势破坏文物。令人啼笑皆非的是，乾隆有时题跋还在古画上打上乌丝界格，以方便题写，防止出错，这种打界格的写法，好像给画开了个天窗，滑稽得很。

乾隆在画上的题跋很少出错，不像明清的文人题跋时有丢字、错字现象，这是因为在题写之前，许多都是乾隆授意好大致内容，由词臣代写。词臣要事先把这幅画的考订和题跋内容，依尺幅大小，草拟好字的位置、大小、行距，乾隆只需要对照着初稿抄写好就行了。所以，我们看许多乾隆的书画题跋，没有变化，没有激情，干巴巴的，许多时候他就是个誊写匠。据统计，宫藏的古书画名迹，经乾隆题跋过的有1300多件，这个比例不少了，很多时候他不仅要题上书画的鉴定意见、画收藏的来龙去脉，还要诗兴大发题咏一番，一幅画题几首诗也是常有的事，所以乾隆的题画诗也极多，这的确是个奇特的文化现象。

虽然乾隆本人的书画水平不高，但说乾隆是拥藏和赏鉴历代书画名迹最多的人，这一点应该没有疑问。经过顺治、康熙、雍正加上乾隆本朝四代的积累，清宫的书画收藏已多达万件以上，来源不一，有进献的，有抄没的，还有搜刮的，至乾隆一代，收藏的历代书画数量惊人，如乾隆所云“内府所储历代书画积至万有余种”，于是开始编纂《秘殿珠林》《石渠宝笈》。在康熙早期，帮助皇家鉴定书画的是高士奇，在乾隆本朝多是南书房的词臣，主要有梁诗正、张照、励宗万、董邦达、钱维城、董诰等。乾隆本人的鉴赏眼光虽比不上梁诗正等人，但也具备一定的水准，至于说鉴定有误，修正自己的鉴定结论，这事不稀奇。

价格虽高 小心上当

近年来，乾隆御笔书画在拍场受到市场的大力追捧，许多都拍出了不菲的高价。2014年保利春拍中，乾隆《书画合璧四友图》以1500万元成交。2015年6月，在北京保利小拍上一件估价仅3万元的乾隆《仿倪瓒山水》，经过200多轮叫价，以2357.5万元成交。在2015年北京保利春拍上，一件乾隆御笔《白塔山记》以1.16亿元天价拍出，刷新了乾隆个人作品拍卖纪录，被戏称为“史上最贵游记”。2015年嘉德秋拍乾隆《行书题画诗》以1552.5万元成交。2016年匡时春拍《乾隆御制朱笔诗稿》1900万元落锤。2017年嘉德春拍中，乾隆《行书智严经》册页6325万元高价成交。

乾隆的御笔书画之所以受到藏家的青睐，有多方面的原因。其一，乾隆身为中国封建社会最后的一位“千古一帝”，在市场中有着非凡的号召力，当今他的粉丝不少；其二，他的不少书法有着较高的文献价值，如《白塔山记》就是这样的一幅书法，才有了后来超亿元的价格。其三，乾隆的书画水准，虽比不上专业的书画家，但仍然具有一定的水平。但是，随着乾隆御笔书画价格的飙升暴涨，市场的乾隆御笔书画造假也越来越多。一些造假者打着乾隆御笔的幌子兜售赝品，也要小心上当。目前拍场上乾隆御笔书画的造假主要有三大类：一类是仿古山水，一类是梅兰竹菊，当然最多的还是书法，包括一些题画诗。

（作者为艺术市场评论家）